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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青年女子“西蒙內(nèi)塔·韋斯普奇”的肖像》。
馬躪非供圖

近日，“波提切利與文藝復興”畫展在上海開幕。48件展品均來自意大利烏菲齊美術館，其中10件為意大利畫家桑德羅·波提切利的原作，另外還有最早使用油彩的意大利畫家之一佩魯吉諾以及洛倫佐·克雷蒂、菲利普·利皮等藝術家的作品。展品涵蓋蛋彩畫、油畫、濕壁畫等藝術形式，展現(xiàn)了以波提切利為代表的早期文藝復興的藝術輝煌。

本次展覽中最大的看點是波提切利的真跡：烏菲齊美術館“鎮(zhèn)館之寶”——《三博士朝圣》《女神帕拉斯·雅典娜與半人馬》及《青年女子“西蒙內(nèi)塔·韋斯普奇”的肖像》3件作品均在展出之列。廣為人知的《春》和《維納斯的誕生》則以高清復制品的形式與觀眾見面。

波提切利是15世紀意大利極具影響力的畫家，其作品色彩明麗清新，線條優(yōu)美流暢，具有溫婉恬淡、清雅脫俗的詩意之美，在西方藝術史中被奉為經(jīng)典。他獨特的藝術風格如同一道“人文主義的曙光”，讓當時的人們感受到久違的古典美，也為文藝復興的全盛期奏響序章。

體現(xiàn)人文主義的復興

1445年，波提切利出生于意大利佛羅倫薩的皮革商家庭。他自小受到良好教育，20歲起先后師從菲利普·利皮和韋羅基奧，二人都是15世紀聲名顯赫的古典主義藝術家。波提切利天資聰穎，進步很快，在1470年就有了自己獨立的工作室。

受菲利普·利皮影響，波提切利對蛋彩畫情有獨鐘，他大部分作品都采用了這一樣式。木板蛋彩畫是源自古埃及的繪畫技法，后經(jīng)由古羅馬傳至歐洲，盛行于14、15世紀，16世紀逐漸被油畫技法取代。蛋彩畫以蛋黃或蛋清為材料，具有速干、顏色淡雅、以線條塑形的特點，波提切利清新淡雅的畫風與這一材料有很大關系。

1474年，波提切利成為佛羅倫薩美第奇家族的宮廷畫師。美第奇家族崇尚古典文化，興辦圖書館、贊助文化藝術建設、資助學者，宣揚古典文化和人文主義精神，是當時意大利文藝復興運動的中堅力量。波提切利在這里結(jié)識了許多古典主義學者和詩人，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人文主義詩人波利齊亞諾，他的詩作及其對古典神話的研究時常成為波提切利創(chuàng)作的靈感源泉。

1485年，波提切利完成了《青年女子“西蒙內(nèi)塔·韋斯普奇”的肖像》。西蒙內(nèi)塔亭亭玉立，是佛羅倫薩的“女神”，也是當時文人墨客的贊美主題。波利齊亞諾曾在詩歌里稱贊西蒙內(nèi)塔：“她有許多非凡的天賦，她的舉止是最優(yōu)雅、最迷人的。她的每一位朋友都覺得自己才是她最深愛的人。”

此后，波提切利又繪制了數(shù)幅西蒙內(nèi)塔肖像。例如收藏在德國施泰德博物館的《西蒙內(nèi)塔肖像》，人物雍容沉靜。烏菲齊美術館的這幅《青年女子“西蒙內(nèi)塔·韋斯普奇”的肖像》更具古典主義肅穆典雅的氣質(zhì)。畫中，西蒙內(nèi)塔身著素潔的棕色衣裙，妝容淡雅，白色頭巾包裹著濃密的秀發(fā)，一縷發(fā)絲垂落在臉頰旁，沒有華麗的配飾，修長的脖頸上只有一條精細的黑色絲帶，生動展現(xiàn)出落落大方的女性形象。這幅肖像也被視為“美德”的擬人像，體現(xiàn)出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精神。正如學者指出的：“在文藝復興思想中，美與美德緊密相連。”

追求詩意的唯美風格

進入美第奇家族后，波提切利還經(jīng)常參加“柏拉圖學園”的活動。學園由意大利早期人文主義哲學家馬爾西利奧·費奇諾領導，費奇諾在學術理念上追求人、自然與精神世界的和諧統(tǒng)一，在思維方式上追求藝術化的想象。學者們的新柏拉圖主義思想為波提切利打開新世界的大門。

這一時期，波提切利在作品中力求超越物質(zhì)性，通過表現(xiàn)形式的唯美到達精神上的“永恒之美”：畫風俊逸秀美，用色清新淡雅，背景飄渺悠遠，人物表情細膩傳神。尤其是希臘神話中的維納斯、居于山林水澤間的仙女和天使等形象，冰肌玉骨，無半點塵俗之氣。《女神帕拉斯·雅典娜與半人馬》《春》《維納斯的誕生》等作品均體現(xiàn)出上述藝術風格。

《維納斯的誕生》創(chuàng)作于1485年左右，畫家的靈感來自波利齊亞諾的田園詩歌《吉奧斯特納》。畫作中，平靜的海面碧波蕩漾，純潔美麗的維納斯站在貝殼上，翱翔天空的風神輕輕將海中的貝殼吹到岸邊，仙女正張開紅色衣裙，準備為維納斯換上新裝。維納斯秀美端莊，雙目凝視遠方，眸清似水，充滿幻想和淡淡的感傷。這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最著名、最具代表性的畫作之一，自1815年以來一直在烏菲齊美術館展出。

維納斯的“憂郁之美”是波提切利畫中人物的典型氣質(zhì)。約1480年至1482年，波提切利在費奇諾的指點下完成了《春》。畫中的維納斯美麗端莊，徜徉于幽靜的樹林，靜待春的降臨。整個畫面猶如世外桃源，暗褐色的背景渲染出一絲哀傷惆悵、幽思迷茫的氣氛。這種“憂郁之美”激發(fā)觀者的沉思和想象，使人一時擺脫現(xiàn)實束縛，得到心靈觀照和精神凈化。

轉(zhuǎn)向現(xiàn)實世界的批判

1494年，意大利宗教改革家吉洛拉謨·薩伏那洛拉掀起宗教改革運動，推翻美第奇家族統(tǒng)治。在這場運動中，波提切利認識到羅馬教廷的腐敗和黑暗，堅定站在薩伏那洛拉一邊。他的繪畫風格也隨之發(fā)生很大變化，一改此前詩意的唯美主義風格，轉(zhuǎn)而帶有強烈的批判精神。藝術史學家們認為，波提切利晚期的作品逐漸回歸到中世紀哥特藝術的平面化風格。

晚年的波提切利對但丁的《神曲》表現(xiàn)出極大興趣，曾用近20年時間創(chuàng)作了92幅《神曲》插圖，力圖呈現(xiàn)但丁的人文主義精神。這套插圖除4幅全彩畫外，其余全部采用銀尖筆畫法。

1495年，波提切利創(chuàng)作了寓言畫《誹謗》。這件作品表現(xiàn)了古希臘作家盧西安記載的畫家阿佩萊斯受人誣告入獄，重獲自由后創(chuàng)作《誹謗》表達憤慨和委屈的故事。波提切利在畫中采用擬人像的形式，抨擊現(xiàn)實社會的黑暗。畫作色彩對比強烈，線條硬朗，構圖局促，彌漫著緊張氣氛。

藝術風格的轉(zhuǎn)向，時常與藝術家的境遇互為映照。與順遂和閃耀的前半生相比，波提切利生命的最后15年可謂轉(zhuǎn)折劇烈。1510年，他在貧病交加中孤獨離世。在波提切利之后，意大利文藝復興進入了“美術三杰”的全盛時期，達·芬奇、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星光熠熠，波提切利似乎已被遺忘，直到19世紀末期，他才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中。

英國歷史學家朱利亞·瑪利在《波提切利畫傳》的結(jié)語中這樣寫道：“當現(xiàn)代文明曙光拂去人們思想中的塵埃時，波提切利這個響亮的名字，以及他那些畫技高超的作品，旋即征服了當時的畫家們。”波提切利的藝術代表了文藝復興早期的輝煌，呈現(xiàn)出那個時代的美。他的藝術風格超越時間與空間，直到今天依然在藝術、設計、時尚和電影領域產(chǎn)生著影響。

（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藝術學院教授）

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3年06月11日 07 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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